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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人故事

卡友刘洪小颜夫妇跑车的这20年

摘要:

刘洪现在开的这辆17.5米大板车已经陪伴他们夫妻五年了。这几个月,因为疫情,高速公路费减免,但刘洪的运单量没因此增加。“往年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发生人找货找好几天的情况。”刘洪说,“往年回到杭州后,车子立刻能装满,不像现在,等四五天的情况很常见。”因为有可能面临从哈尔滨空驶回杭州的情况,4月末,他和媳妇打算绕道去牡丹江、绥芬河,在老家周边碰碰运气,最好能拉到货再回杭州。

 

 

用户刘洪今年45岁,货运生活十几年,他自己形容是“在车上栽了跟头,又在车上缓过来”。刘洪是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时代车轮滚滚向前,他的事业起起落落。他对货运这件事感情复杂,跑车是他这十几年来主要的收入来源,也让他几个亲兄弟的生活好了起来;同时,跑车也让他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常年发青的黑眼圈和疲惫的身体让刘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就是维持生计吧。在车上栽了跟头,又在车上缓过来的。干到现在是扔不掉了。”他的人生已经和跑车深深交织在一起,剥不开了。

 

跑车近20年来,刘洪夫妻俩过得并不算顺利。想起90年代在哈尔滨做粮食行业当老板的经历,刘洪颇有感慨。“从前咱自己看店,零售的东西都不贵,小本买卖不愁卖,想干干,不想干就歇,自己说了算。现在跑货运不分昼夜在路上,没活儿的时候愁,有活儿了还得赶,运费还得催,说是老板,其实就是一个给车打工的司机,得养车!真有钱做货运老板的,谁自己开车?肯定雇人啊。”

 

刘洪开始怀念当年做粮油生意的岁月。“一行有一行的难,粮油店90年代是不错,但是后来超市、网购越来越多,专门到粮油店来买油买面,也不一定好干——但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苦。”

 

生活没有假设,他们的人生已经被货运深深改变。“大货车现在是扔不掉了。” 刘洪和妻子小颜结婚20年,货运生活十几年,他们的生活已经和大货车绑在了一起,45岁的年纪,再去学习一个新的行业,或者重新去做粮油生意,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现实。不干意味着卖车,卖车意味着失去了营生。

 

“就是维持生计吧。不干就亏空了。”眼下这台新车开了第5个年头,可能等不到第15个年头的时候,他们会把这台车卖掉,那时他们大约55岁,“到时候再考虑退休或者干点别的营生吧。”刘洪说。

 

眼下,刘洪只希望货能快点装满他的大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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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大家跑车挣钱,我眼热


 

2001年,刘洪买下了一台25万的青岛一汽13米货车,带着自家兄弟开始了“创业”。选择跑车,是因为觉得这事儿能挣钱,能比自己当时做粮油生意还挣钱。“看着谁家有大货车,就觉得厉害的不得了,很羡慕!”

 

上世纪90年代开始,国家把哈尔滨市列为“八五”时期重点改造的6个老工业基地城市之一,重点支持和培育汽车、医药、食品等行业。买大车跑货运在哈尔滨流行起来。

 

刘洪回忆,当时村里人家不足百户,但停着十几台大货车,能挣钱大家都做,刘洪看着眼热。此前从给人看店到自己经营粮油店,在粮食行业做了十年的刘洪手里已经有了积蓄,加上贷款,义无反顾地踏入跑车大军。

 

刘洪在粮食行业挣过钱。1992年,哈尔滨取消了国营供应粮店,改为议价粮油店,挂面厂的领导也要调回粮食局,他早就相中了“会算账、能担事”的刘洪,让18岁的刘洪打理他之前安置好的议价粮油店门面。“管吃管住不用你花钱,给我记好账、卖好粮,一个月300块钱”,那时候,他和女朋友小颜的工资加起来才200多。刘洪就带着女朋友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不到一年的时间,刘洪和小颜就挣了7500块钱,钞票堆满了抽屉。“谁知那天夜里就被人刀架脖子上绑起来,抢走了。”刘洪意识到:7500块真的是笔大钱。

 

因为此前在国营粮店工作过,夫妻俩对自家小店的米面粮油品质把控的很好,也从不缺斤短两,积攒了口碑。顾客专程从旁村或者别的区县来买油买粮的情况很常见,乡亲们口口相传,他俩的生意做的不错。粮油零售的生意稳定地经营了七八年,攒了点钱,但看到当时很多人都在投入资金跑车拉货,刘洪眼热,觉得跑车赚钱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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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车没那么简单


 

选择开货车谋生的刘洪,当时连车都不会开,贸然跟风买了车,上了路发现,比不会开车更麻烦的事儿还有很多。

 

2002年春节,刘洪在无锡货运市场经中介介绍往哈尔滨水利局送水利设备,对方承诺货到付款,刘洪答应下来。临近过年拉着货驶回老家,刘洪很高兴,提前支付了1000块报酬给中介作为提供货源信息的感谢。货车到了哈尔滨,刘洪要钱的时候却被告知,运费已经付给中介。刘洪一个个电话打过去,中介再也没接过。在停车场耗了几天,刘洪想不通,不甘心,僵持到第八天,刘洪接受了自己被骗的事实,把货给了水利局,“再耗下去损失更大。一万块钱买个教训”。没有路子,没有关系的刘洪,想要接活儿只能慢慢找,货源客源不稳定直接影响了收入的不稳定。

 

和从前经营粮油店明码标价的零售行业相比,货运行业灰色地带非常多,很依赖经验:例如,确定运单能不能接,除了根据自己的配载量和货主时间要求、特殊要求等,还要估计油费,但计算油费要有明确熟悉的路线规划,路线上的收费点数量和收费金额要完全了解,有些检查点还得贴钱“打点”,多加的费用也要计算在内……刘洪不知道该怎么规划线路、优先搭配、报价和讨价还价。货主不直接明码标价,通常跟多个司机商量,由司机根据自己的配货情况计算成本后报价,刘洪经验不足,经常拿不到单。配货少、赚钱慢,直接影响了每月还贷,一直往里贴钱。

 

从前在粮油店干的游刃有余的刘洪是货运行业的“新兵”,他没想到这个行业这么难,“简直就是瞎跑。”刘洪回忆道,车子常常闲置、空驶,或者接到不合适的运单,好几年也不见起色。

 

2007年,刘洪的货车因司机疲劳驾驶造成严重追尾,刘洪停了收入,肇事大修花费几万。赔偿和医药费让原本的负债雪上加霜,贷款利滚利,为还贷款再借高利贷。2007年底,买车五年后,刘洪狠心卖了这辆25万的大货,得到四万八千元,外债欠了20万。

 

7年的时间没挣到什么钱,却背了二十万的外债。刘洪笑起来说,“虽然没挣到钱,但是我把我兄弟们带起来了。我们兄弟哥六个除了老六是教师,哥五个都跑车干物流,后来发展都不错。”

 

2008年开始,卖了车的刘洪打了两年多的工,做的事都和跑车没关系。于此同时,大哥二哥的物流事业渐渐搞起来了。兄弟俩以当年刘洪常跑的杭州为根据地,逐渐在杭州稳定下来。

 

2009年,杭州政府下发了加快现代物流业发展的指导意见。意见指出重点支持物流项目建设、推动制造业和第三方物流联动、培育现代物流市场中介、给予物流企业税收优惠和拓宽融资渠道等多项利好政策扶持物流企业发展。大哥二哥的货运生意在杭州逐渐有了稳定的货源,2010年,他们确立了跑杭州到哈尔滨老家的专线,慢慢扎下了根,兄弟俩凭借着东拼西凑的贷款买下了几台大板车。

 

“我亲哥哥拉了我一把。”刘洪回忆,哥哥对他说,“这台车你开,你挣完钱再给我。”刘洪心里五味杂陈。物流,他并不陌生,能不能把这条线跑好,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负债累累,打工要打多少年能还上?“就当是给哥哥们打工,拼命干吧!”刘洪只身南下,一个人跑起了货运。


 

车上载跟头 车上缓回来


 

2010年,刘洪从跑杭州到哈尔滨的这条固定线路开始,计划好了每月这笔相对固定的收入,返程途中努力寻找货源不空放,逐渐的可以每月按时的还上贷款。媳妇跟刘洪上了车,又慢慢学会了开车,从卡嫂变成了货车女司机。

 

“大葱辣椒大蒜,打我掐我吓唬我,看我实在困的可怜,媳妇跟我说要开车替我。”说起媳妇,刘洪骄傲中透着失落,年轻的时候总有大货司机跟刘洪开玩笑,“你领的是你媳妇儿吗?”刘洪说,“我媳妇儿好看,在老家数得着,跟我开车这几年见老了。我俩差1岁,我头发刚白那会儿跟她在一起,看起来像差10岁,现在看起来又差不多了”。

 


自2010年起,国家把保护与修复林区生态系统作为首要任务,逐步停止大小兴安岭的木材采伐,木材是东北地区跑车常拉的货物,直接影响了东北当地货运的运输业务;同时,哈尔滨支柱产业之一的医药领域也开始衰落,大型药企曾经那句“一口气儿爬五楼,不费劲儿”的钙片广告还依稀耳熟能详,但是“盖中盖”“胃必治”“蓝瓶锌”这些哈药的名牌产品却退出了市场的舞台。漫长的冬季、年轻人的离去,哈尔滨不再是刘洪熟悉的那个大城市了:“从前至少有木材、药材、器械可以拉,现在都没有了”。

 

杭州则是另一幅景象,移动电子商务市场雏形。阿里巴巴等龙头企业纷纷抢滩布局移动支付电子商务市场,企业掀起自建物流风,线上商务平台与线下实体平台相互融合,仓储、物流、配送等相关服务日益兴盛。

 

2010到2015年,“那真是一段好光景。”刘洪说,这五年杭州的房价从6000涨到了3万,到处都是新开发的楼盘。”装货根本不用等,不用考虑货源的事情。感觉各行各业都热火朝天!“一车一车的电梯、水暖、空调、洗衣机,刘洪拉的应接不暇。最多的时候,从杭州到哈尔滨的运费单趟能拿到2万2,正常这趟线的运费平均在1万2左右。

 

2015年,刘洪用差不多5个年头还完了头十年欠下的20万贷款。松了一口气的他觉得,“眼下是干货运的好光景。”他决定买一辆自己的货车继续干下去。

 

2016年初,刘洪把哥哥当年给他的这台欧曼郑重的还给了回去。同年,刘洪和媳妇商量贷款买下了现在的豪沃T7,一台17米5的大板车。

 

 

2018年底,夫妻俩终于还完了车贷款。“为赚运费,两年没回过家过年。”刘洪媳妇回想起来,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外人都以为我们又赚钱了,苦只有自己知道。”开新车的三年来,刘洪和媳妇却发觉货运市场难干了。

 

“一是车多了。这两年‘零首付开新车’的广告越来越多,买货车的门槛变低了,市场上出现了好多新车跑运输,竞争者增多;二是现在运费越来越透明。手机小程序、网上竞价……平台多了,运费越对比越低;三是大型物流公司也多了,个体小司机竞争不过。”刘洪印象很深,有一年哈尔滨某大药厂有货要出,是个长期订单,运费也很可观,“但是要押金100万元!”刘洪出不起这笔押金。

 

最近,提起高速公路费用减免的事儿,刘洪拿自己举了个例子:“我开的是17米5的大板车,杭州到哈尔滨单程专线,过7个省9个收费点,一趟下来我能省3000块过路费。运价一万四,油钱四千,原来过路费三千,没减免之前我能挣7000块钱,现在运费不变,减免过路费的情况下,我反而能挣一万了。”

 

“但是开大板车的毕竟少啊!”刘洪补充道,“在中国,13米的货车占有量较大,这部分车可以选择不走高速。同样是一万四的运价,没减免之前,除去油费,能剩一万多,减免后,他或许没有因为不用交高速通行费挣更多的钱,反而有些运价稍微一低,比以前挣的还少了。”


 

被货运改变的人生 


 

这十几年,跑车这个营生不仅是刘洪夫妻的饭碗,更改变了他们一大家子人的命运。

 

2001年刘洪刚开始跑车的时候,刘洪的大哥没工作。他因为欠公家钱还不上坐了几年牢,出来后不被社会接纳,刘洪二话不说带着大哥跟自己跑车;刘洪的二哥在哈尔滨当地给木材厂打工,认真本分但不挣钱,刘洪就把二哥带到南方“溜货”(早年的物流园区黑板报是货源信息的集散地,“溜货”的人把信息收集再分散出去)。时间长了,大哥二哥就留在杭州发展。

 

2008年以后,大哥二哥的货运生意在杭州逐渐有了稳定的货源,2010年,他们确立了跑杭州到哈尔滨老家的专线,慢慢扎下了根。兄弟俩凭借着东拼西凑的贷款买下了四台大板车,生活有了起色。而彼时的刘洪货运经营不顺,2010年打工还贷无望的他被大哥二哥“拉了一把”,又重回货运行业。正是他当年拉着两位哥哥走上了跑车之路,要紧关头,兄弟又帮了刘洪。

 

四弟五弟年纪小,但男孩子们都特别喜欢车,2001年刘洪开始跑车,就带弟弟们摸车,让师傅教弟弟开车。后来,四弟五弟都开了一手的好车,四弟弟给二哥开车跑货运;五弟弟从做司机开始,自己也经营了一台大货车跑运输,经历和刘洪相似,五弟弟赔钱后也把车卖了,又经营起哥哥曾经干过的粮油店,日子过得还不错。

 

刘洪和小颜的儿子大强,大专毕业后在杭州做“码农”,是一家科技互联网公司的程序员,他们坚决反对孩子跑车。“孩子不干货运是对的,我不让孩子养车。他干啥我都支持。”谈起孩子,刘洪和小颜很骄傲。“他们单位学历要求至少是研究生!但我儿子一样能行。”“儿子每天都打个电话让我们报平安。”小颜说,“人家都以为孩子来杭州是投奔我们来了,其实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自己把自己规划的挺好。”

 

大卡司机常年跑外,互联网代码的工作他们并不了解,但是刘洪小颜这些年的阅历和付出被孩子看在眼里,默默激励着大强。大强说:“我会让你们安顿下来,总有一天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儿子这句话感动了夫妻俩好久。

 

 

眼看孩子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刘洪有点失落。“后悔当年没在杭州买套房。”刘洪说,“当初并不知道孩子会来杭州,他大学毕业后来杭州找同学,就这样找到了工作,我们没操一点心。后悔当初没有‘眼热’,为孩子考虑买套房,现在想买也买不起了。”

 

刘洪对货运的感情有点复杂,从内心讲,他并不喜欢跑车,当初跑车是因为看别人赚钱,自己也想赚快钱、赚大钱,结果发现这行根本不好干。干不下去的时候哥哥们又拉了他一把,为还债重回到货运行业。这十年来,他老了,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硬朗,面对跑车这个高强度的营生,他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时间一往无前,生活总要继续。“总要维持生计吧。在车上栽了跟头,又在车上缓过来的。干到现在是扔不掉了,其他也咱不会。”现在的这辆货车开了三年,刘洪想把这辆车开几年,到时候再把这台车卖掉——那时他大约55岁。现在,他还将继续面对未来十年的跑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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